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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樹清:行吟人間越千年

來源:湖南日報   時間 : 2024-08-27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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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光水色,輝映出天空的高遠(yuǎn)和大地的廣袤,給這一方山水相依的曠野披上了金碧輝煌的外衣,這是思蒙山水“十里丹霞,十里碧水,十里畫廊”最為絢爛多姿的時刻。

那天,我循著“屈子行吟,詩歌之源”的感召,隔著煙云彌漫的時光,不意間,在思蒙遇見了遭貶黜而來的三閭大夫。

屈子的吟哦仍在聲震云雀,驚破霓裳羽衣曲。忽然,半空傳來絲竹管弦聲,“浴蘭湯兮沐芳,華采衣兮若英……”一只身形優(yōu)雅的大鳥破空而至,羽毛鮮艷華麗的大鳥緊貼著水面掠過,仿佛,衣袂翩翩的屈原向著我們踏浪而來……

農(nóng)歷五月十五日,在溆水兩岸是一個特殊的日子。春秋戰(zhàn)國時期,這里屬于楚國的南蠻荒蕪之地。據(jù)傳,當(dāng)年五月初五屈原在汨羅沉江的噩耗傳到溆浦時,已經(jīng)過去了整整十天,于是,對屈原飽含深情厚誼的溆浦人,就把這一天定為祭祀的日子,叫作大端午,扒龍船,唱儺戲,包粽子,祭祀活動從水里延伸到陸地,從時間到時空,全方位慰藉屈原的在天之靈,千年以來都是如此。

千里放逐,紛紛揚揚的雪花裹挾著疲憊不堪的屈原,艱難地行走在荒蕪叢生的大地,他不知道身將去往何處?忽然間,一只大鳥閃電一般劃過迷蒙的天空,凄厲的鳴叫響徹云霄,盤旋在頭頂久久不忍離去,人鳥合一,心意相通,屈原不由得迸發(fā)出振聾發(fā)聵的天問:“大鳥何鳴,夫焉喪厥體?”大意就是說:大鳥為何鳴叫不止,天地之廣之大,哪里才是埋葬它軀體的地方?這一問,何嘗不是在叩問自己?

屈原的一生,注定是憂國憂民的一生,是行吟放逐的一生。早在楚懷王時期,擔(dān)任朝廷要職的屈原積極推行變法改革,舉賢任能,修明法度;主張實行“美政”,體恤民間,寬待民眾。屈原渴望通過變法改良社會,實現(xiàn)安邦治國、報效朝廷的人生抱負(fù)。孰料,此舉觸怒了既得利益集團的貴族勢力,他主張強國富民的改革變法,在殘酷的現(xiàn)實面前支離破碎,屈原的悲情人生從此揭開了序幕。

周赧王元年(公元前314年),屈原因上官大夫之讒而見疏,被罷黜左徒之職,離開了朝政中心,但仍任三閭大夫之職。至周赧王十九年(公元前296年),屈原被免去三閭大夫之職,放逐江南,從此遠(yuǎn)離朝政,處江湖而憂廟堂。他從郢都出發(fā),先到鄂渚,沿江漂泊到達(dá)長沙。兩年后(公元前294年),屈原第二次被放逐到荒僻的江南。與前次放逐不同,這一次,屈原被流放到了荒蠻的沅江流域。

在凄風(fēng)苦雨的秋冬之際,屈原落寞的背影離開了楚國的京城郢都(今湖北江陵),舟楫勞頓,經(jīng)云夢澤國,逆流而入洶涌未知的沅江,“朝發(fā)枉陼兮,夕宿辰陽”,一路南下。這一天,朔風(fēng)凜冽如刀割,逆水行舟的屈原來到沅江與溆水匯流的大江口。

涉江而來的三閭大夫,衣袂翩翩立在船頭,面對奔涌而來的沅江溆水,困頓在江中的一葉小舟,猶疑徘徊不定,“入溆浦余儃徊兮,迷不知吾所入”。他迷茫得不知道該駛?cè)肽臈l江河?

繼續(xù)溯沅水上行,距離郢都會越來越遠(yuǎn),很快就會離開楚國的疆域,這對于深植在屈原靈魂深處的忠君愛國理念,是萬萬不可接受的。他念茲在茲的郢都朝政,心系故國的情懷,“長太息以掩涕兮,哀民生之多艱”!

在遠(yuǎn)離朝政流放十多年以后,楚襄王二十一年(公元前278年),在家國傾覆之際,楚王想到了屈原這個忠誠的國之干城。國家有難,聞訊而動的屈原即刻從流放之地起程,日夜兼程趕往夢縈魂牽的郢都,行至汨羅,前方傳來故國覆亡的噩耗,畢生追求外攘、內(nèi)修、美政的政治抱負(fù)破滅,進(jìn)退失據(jù),滿腔悲憤的屈原跳入汨羅江殉國,踐行了一個愛國詩人對家國最后的忠誠!

溆浦,這個深藏在五溪蠻地的鄙陋之邦,遭遇了涉江行吟而來的屈原,在煙云交錯的時空產(chǎn)生了核能聚變一般的效應(yīng)。行吟溆浦山水風(fēng)物之間,屈原華麗轉(zhuǎn)身為一個浪漫的愛國主義詩人,而溆浦得其眷顧,又成為了“詩歌之源”的風(fēng)暴眼,其產(chǎn)生的能量影響至今,可謂是屈原成就了溆浦,而溆浦亦成就了屈原。

屈原逆流行吟的溆水流域,留下了一長串的屈子文化的符號,屈子峽、三閭灘、屈子廟、問天臺、離騷灣、仁里沖等等,拓印了屈原行吟溆浦的足跡;招魂、山鬼、儺戲甚至盛行在溆水兩岸的大端午、劃龍船,都成了屈子原鄉(xiāng)文化的符號。

在雁鵝界古老的非遺村落里,一群戴著面具的舞者,正在翩翩起舞,演繹著千年以前宣泄情緒的“儺戲”。彼時,行吟到此的屈子,正在放逐路上,處處都是為難之處,浪漫的屈子教會了山民用“儺戲”排解難處。據(jù)傳,屈原放逐溆浦期間,長期耳聞目睹“巫儺”文化,得到了靈感,創(chuàng)作了《離騷》《天問》《九歌》等不朽的篇章,開創(chuàng)了前無古人的文體——楚辭。

在行吟人間越千年的時空里,屢遭貶謫的三閭大夫身披晨曦絢麗的霞光,在溆水之畔上下而求索,至今,“其修遠(yuǎn)兮”的那一片霞光,仍在溆浦的煙云里流光溢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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